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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鹿田的秋天

        從日田車站搭乘往皿山的公車,車子開在溪谷旁蜿蜒的公路,高塚山上杉木與竹一同生長,高聳地互不相讓,近逾十層樓高。溪谷裡有梯田,稻禾已至秋收之際,結穗滿滿,金色稻浪層疊。田間的橘子樹與柿子樹也轉為澄黃,掛在樹頭彷彿一顆顆小燈泡,散發溫暖的光。雖然這天天氣陰雨微涼,但山林的初秋景致,暖上遊人心頭。

        走在這僅有十戶人家的小小山村,可聽見溪水激昂地飛濺聲,還有那古老傳統的「唐臼」,木製的大型水力式杵臼,規律地擊碎赭黃陶土。咚咚低沉的杵臼聲,曾被選為日本最想保存的「音百選」,在山谷裡迴盪。也許是這樣的風土,造就了小鹿田燒這樣樸實卻具豐富生命律動的民藝作品。體態健康扎實,用手一掂就能感受與其他窯場作品的差異。

        他們遵循著傳統,從練土到燒成完全不假機械之手。家家戶戶的工房裡仍可看到罕見的腳踢式轆轤,還有盤踞而上的登窯;雖然到訪的這天早已熄火冷卻,但靠近因多年柴燒而薰成墨黑色的窯口,仍可感覺到餘熱從裡竄出。可想像燒窯時這登窯必定像隻火龍猛烈吞吐,光想像就令人畏懼,但卻也讓人興奮;這或許是自遠古以來,人類對火的崇拜基因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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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小鹿田燒的初代陶工是從相鄰一座山的窯場「小石原燒」招募而來的。300年來,小鹿田燒的窯元們在傳統技術的限制與規範下,依舊表現出屬於個人的特色,即使相近的釉色,相近的技法,我們依舊可以察覺每位作者的巧思與手感。

不過小鹿田並不是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堅持的,在1970年代,面臨著人力不足以及傳統的唐臼無法快速生產陶土,導致他們一度想要開放電動練土機,還曾經在報章進行一番論戰,最後他們還是決定維持傳統,這真是很令人欽佩的民藝職人精神啊!

與他們相較之下,小石原燒採取開放的態度;他們使用電動轆轤,用瓦斯窯或是電窯燒製,釉色與造型也顯得多采多姿。這無所謂高下,純粹是理念上的差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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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鹿田燒可謂是完全屬於天地人精神的作品,講究天時地利人和,像這樣近乎完全人工的製陶,在現今是少之又少。這很像義大利克里蒙娜的提琴業,也是小作坊的規模,注重手工精神。從鋸出提琴雛型開始,便僅使用手動工具進行。

        一刀一刀刨出提琴面板的弧度,手刷上漆,日光乾燥,最後組裝配件完成。這個小鎮的製琴師遵循著自十七世紀以來,名匠阿馬蒂、史特底瓦里、瓜奈里等人的工法,並引以為傲,相信透過這樣的過程,必定能製作出媲美名琴的佳作。

        小鹿田燒與提琴有個有趣的相通之處,提琴是用杉木製作最重要的面板,而小鹿田燒是用當地盛產的杉木,砍伐切割後的廢料來做為燒窯的柴薪。一個化為樂器唱出美妙樂音,一個化為灰燼成就萬古的陶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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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我與太太已使用小鹿田燒多年,這次總算如願以償來到它們的出生地。民藝大師柳宗悅當年應該也是有這樣的情懷吧!?1927年柳宗悅在九州久留米的陶器店初見小鹿田燒,十分驚嘆,後來1931年他前往小鹿田訪問,讚嘆小鹿田燒為「世界一的民藝」,並且寫了專文「日田皿山」特別介紹。站在大型唐臼旁,我彷彿可以看到他喜悅溢於言表的神情,聽著一樣的杵音。

在現今交通利便資訊發達的社會,靠網路可以完成很多事情,或是購買天涯之外的商品。不過我相信走訪產地能讓人更珍視手中的作品;拿起飛刨(飛び鉋)裝飾的杯子會想起竄入山谷的風,櫛描裝飾的碗是潺潺的溪水,而刷毛目大皿是柔軟的稻浪。

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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